ehxz 发表于 2003-3-7 13:05:41

二十四小时的爱情

              文/舒霆育、一度

                序

  如果人生象一盒录影带,那回忆就是不断倒退重播的画面,然后随着磁粉的褪落,记忆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完全失去知觉。
  如果生活总被寂寞围绕,那你我便须在这寂寞中感受生活,尝试孤独带来的欢乐。
  如果爱情只有24个小时,那……

              (1)(一度)
  从那一分钟起,我决定要爱上一个男人。
  想试试这次我能爱多久。
  我不是一个能爱的长久的人。也许前一分钟我还在爱着一个人,而后一分钟,我已经完全没有爱的感觉。其实我根本就不确定是不是在爱。
  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睡了。
  靠窗放着的床,淡绿的床单,夜半独自醒来印在床上的身影。沉默的呼吸。
  习惯了一个人。
  即使梦魇也要自己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怀抱总是不可靠的。

              (2)(舒霆育)
  从那一秒开始,我就投下了一生中最大却最没把握的赌注。
  我想认真的去爱那个女人,即便这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注定不是一个懂得爱的人。在酒吧里整晚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互灌酒精,然后找间廉价的招待所,和她在泛黄的散发着霉气的床单上象野兽般不停的做爱,直到欲望也变得精疲力尽,我不会觉得自己肮脏可耻。但当一个女人在我耳边对我说“爱”这个字的时候,我的胃却会莫名其妙的抽搐起来,难受的想去洗手间呕吐,我开始觉得自己很下贱。我想我根本就是害怕去爱的。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梦,然后在梦中醒来。
  我赤着脚走到房门跟前,慢慢蹲下身子,耳朵贴在门板上。我听见房门的那一头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和男人粗言劣语的吼叫声,夹杂着任何一件可以坠落的物体毁灭的声音,地狱般的声音。
  寂寞是令人恐惧的。
  尽管我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折磨,但仍旧害怕,我想我需要一个怀抱。


              (3)(一度)
  一年前的某个晚上,我在西区的这间酒吧里认识了这个男人。
  我每天都会来,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只是因为回去的路,寂静,也很近。路旁边有大棵的香樟,仿佛我的秘密情人,坚贞的守候着我。一共十七棵,正是我喜欢的数字。
  他或许早已把我忘记,但我知道他绝不会忘记那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我相信数字,同样也相信直觉。
  我仍然喜欢要上两杯龙舌兰和一瓶百威,我依旧喜欢SOBRANIE,喜欢它修长的烟身绿白相夹,薄荷淡淡的。有时候我会对着公共场合内“吸烟有害健康”这几个字发呆,生活中有很多明知故犯,而我们却很少会去注意。我喜欢把小巧的烟壳夹在手指尖转来转去,然后翻开壳盖,弹出一支,黑暗中没有烟灰缸,烟灰就会轻飘飘地落在吧台上,很无奈,就象没有生命的精灵。
  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我是一样的人。骨子里的寂寞,就象藏在心里的标记,只有相似的人才看得见。
  和以前一样,他总会在深夜11点出现,蓄起的长发带着颓丧的标志,仍旧是专注的侧影,黑色外套带着永远庸懒的眼神,伴随着他的落寞和失意。看着他和各式各样的女人强颜欢笑。试图快乐,然后在酒吧打烊之前带着她们仓皇离去,我有点可怜他。
  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点上一枝烟,看烟雾轻轻袅袅的飘散,仿佛自己的生命也就这么一点点飘散了。我想做一束被火焰燃烧着的快乐烟丝,只是无火,火焰尚在黑夜中滑翔。
  还有一分钟就是11点了,我相信,他会准时出现。

              (4)(舒霆育)
  这是间座落在城市西区的酒吧,它的名字叫BLUE-STAR,一年前的某个晚上,我在这里认识了她。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深夜11点去那里喝上一杯不用花钱的冰水,在BLUE-STAR,没有鱼龙混杂,没有毒品大麻,也没有听了让人浑身不自觉的想要抽筋的白痴音乐。
  那里,一旦零点的钟声响起,便会有一项疯狂的游戏开始刺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官,我是喜欢那种疯狂的,就象喜欢赤裸地站在寒风梭梭的黑夜中一样喜欢那种绝望的疯狂,这也是我经常去那里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种原始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只要在15分钟内一口气喝下15大杯啤酒,然后再走出一段规定好了的十米远的路,如果不倒下,就可以从那时起免去当天在酒吧内的一切消费。
  我不抽烟,也不喝酒,但很常一段时间里,无所事事的我就一直用这种方式维持生活,每天用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来换取那一天的不劳而获。
  从开始到现在,今天已经有五个人被抬去了洗手间,周围似乎还有人准备跃跃欲试,我在等待,等待最后一个出场的机会。
  坐在吧台,手里端着盛有冰水的杯子,我透过玻璃看着杯中的那一小片柠檬,看它扭曲的身体,一如我在这个时代反衬下的畸形,一副悲伤的麻木不仁的驱体。
  酒吧内嘘声一片,又有两个人倒了下去,开始有人喊我的名字了,伴随着迎合的鼓掌,接下来该是属于我的表演时间了,从杯子里抓起那片柠檬放进嘴里,我站起了身。
  我又听到那熟悉的阵阵煽情的口哨声,他们的欢呼让我兴奋,每当这个时刻我就会感觉自己象一个王子,尽管我很清楚他们只是把我当成小丑,一个能够取悦他们的小丑。
  在一片欢呼声中我端起今晚的第一杯啤酒。
  “敢不敢接受我的加注?”
  全场一下子静了下来,这是她的声音,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依旧是靠近吧台角落的位置,她抽着烟,星火忽明忽暗,银灰色的烟雾袅袅上升。
  “敢么?”她掐灭香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我开始不自在,过敏的反应,只有看到漂亮的女人才会有的反应。“怎么赌?”
  她端了两杯啤酒走到我面前,我能清楚的看到两片涂有口红的性感嘴唇,“17杯,规则不变,赌注是……24个小时。”
  没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我懂,因为这是一个只属于我们的赌注。
  “好!”她的话音刚落,我脱口而出。
  17是我的吉祥数,它会给我带来好运,我相信直觉。
  她的眼直直的望着我,在和面前的这个女人对视了将近十几秒后,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一杯酒,仰起头。
  游戏正式开始,喧叫再次响彻整个酒吧……

              (5)(一度)
  其实,这个赌注的输赢对我来讲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结果是他输或是我输,这并不重要,因为我们都明白,这一切只有24个小时。
  酒吧里的人,看起来个个都兴奋异常。
  然而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赌注对我们来讲不仅仅是一个赌注。
  十五杯,十六杯,十七杯……他几乎是看着我喝下每一杯,然后从我面前一步步地走到对面,他还是象以前那样镇定。

  『你是谁阿?
   我是一度的心
   哦,你从不说谎?
   是啊
   那个男人在你这儿留下了什么?
   一个火种
   会熄灭吗?
   会
   什么时候?
   在我开始哭泣的时候
   流泪了吗?
   没有,火种我不需要,它却还在……
   呵护火种
   只为等到
   燃烧的那一刻。

   玻璃是清脆。
   人的心呢?
   也是脆弱的,
   然而它慢慢的会被磨灭成最初的温软。
   玻璃是透明的,
   人的心只有在伪装的时候才是透明的,
   敲碎玻璃,会有声音。
   敲碎心,只有无声的叹息。』

              (6)(舒霆育)
  我喜欢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宽阔柔软的草地上,听着一架架飞机呼啸着从我头顶掠过的声音,感觉就象是上帝在叹息,叹息我们这些不安分的灵魂在充满阴影的世界里游荡。
  今天又有五架飞机从我头顶飞过,但我却听不到上帝的呼吸。今天我觉得头很痛,又涨又痛,好象有铁块在脑子里一般,沉淀淀的,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歌唱,好象是王菲的歌,很随意的哼着,我慢慢睁开了眼……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张陌生的没有感觉的床,她坐在床对面的电脑前,一边哼着歌一边熟练的在键盘上击打,我知道自己刚才又做梦了。
  “这是在哪?”我呻吟了一下,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家。”她叼着烟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很讨厌她抽烟,我曾对她说你戒了吧,可她说不抽烟就没有写作的灵感,没有灵感就如同死了一般。
  “你家?”我吃力的撑起身子,环顾了一下这间她曾经在网上对我描述过的屋子,蓝色的床单,蓝色的窗帘,属于寂寞的味道,和那台唯一充满生气的电脑。
  “这玩意坏了,就连唯一的CD都不能听。”她无奈的站了起来,用手敲了敲电脑光驱,然后走向厨房。
  “恩。”我应了一声,“你还是这么喜欢安静?”
  “宁静最适合聆听,闭上眼睛,你可以听见上帝的叹息。”她在厨房煮着什么东西。
  “可它是在为我们叹息。”我从床上爬了起来,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昨晚酒后在马路栏杆旁呕吐的情形,以及旁人投来的蔑视目光,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地上没有凌乱的衣物,我们身上依旧穿着昨晚的衣服,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庆幸没有发生什么。
  我走到电脑前,页面上“申报在线”的BBS论坛上刚刚刷新了一篇帖子,我移动鼠标,点击了一下。
  她端了两碗面进来,递了一碗给我,“家里没有什么可吃的,只有方便面。”
  “你还是一直在吃这东西?”
  “是啊,我不喜欢改变。”

  『玻璃是透明的,
   人的心只有在伪装的时候才是透明的,
   敲碎玻璃,会有声音。
   敲碎心,只有无声的叹息。』

  “你写的?”我指着这篇作者ID为“一度”的帖子问。
  “你说呢?”她好象并不乐于回答我的这一问题,她只专注她手里的面。
  “我记得以前这上面有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些文字看上去平淡无味的就象方便面一样,并不值得去回味’。”
  “那他有吃过两包以上的方便面么?”她瞪了我一眼,咽下嘴里的面说,“有,那他就该闭嘴;没有,那就不值得跟他罗嗦,因为我从不跟另一世界的人交流。”
  我不再说话,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最好的方法就是闭上我的嘴。
  于是我们开始在彼此的咀嚼声与电脑的风扇声中感受两个人的世界。
  我看着她把烟蒂弹进吃剩下的面碗里,然后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根,翘着腿坐在床上。
  她望着我的眼神漠然,没有任何语言,一切想要的满足都回到了最原始的凝视。
  “我该走了。”我站起身,背对着她冷冷地说了一句,走到房门前,握住了门把。
  害怕这样的眼光,我害怕它会看到我内心的那块伤疤。

              (7)(舒霆育)
  我终究无法爱上一个人,我始终都在错觉中生存。
  “我能看见你的心,听见它的声音。”
  “你是个巫婆,你一直都是,但我们之间这仅有的24个小时,你却无法改变。”
  “我们的爱情是透明的,我看见了,透过你的心我看见了,它并不美丽,所以你的心在哭泣。”
  “有时候的确会感觉到,可我们把握不住。”
  “因为这份爱不属于你跟我,它只属于那些死去的人。”
  “如果有来生,它一定不止24个小时。”
  “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
  当他离开屋子之后,天空就开始变得灰暗,刮风了,然后也会下雨吧,接着就是洗刷掉些什么,再带走些什么。
  是支离破碎的爱情,还是被毁灭的幻想。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审视颓废的女子,生命里的孤独是阴郁的生存方式。
  我用0和1创造出的暧昧词汇组合成灵魂的语言,象巫师一般,敏感地发现我们背后的嘴脸,相爱只为反思我们在失去后为何依然存在。
我不是一个能爱的长久的人。
我知道怀抱总是不可靠的。

后记

我每天都会来这家酒吧。
一个原因是因为回去的路,寂静,也很近,路旁边香樟仿佛我的秘密情人,坚贞的守候着我。
而另一个原因便因为他。

我喜欢BLUE-STAR里的那种疯狂。
就象喜欢赤裸地站在寒风梭梭的黑夜中一样喜欢那种绝望的疯狂,这是我经常去那里的一个原因。
而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

或许他跟她的爱情注定只有24小时,或许她跟他根本就不该相遇,或许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或许……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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