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hxz 发表于 2003-6-16 17:36:50

打电话给没有人

作者:霍艳

  对不起

  你所拨的电话


  现在没有接通

  对不起

  你所拨的电话

  请稍候再拨

  对不起

  你要找的人现在没有空

  对不起

  你最想说话的人

  多年以前早就失踪

  ——陈淑桦《打电话给没有人》

  A打电话给爱我的人

  2001年7月,我生活在北京。

  至于来到这里的原因,很模糊,好像是听陈升的《北京一夜》时,被冗长的歌词催眠了。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许多魂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地安门

  人说在地安门里面

  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地等

  面容安详的老人

  依旧等待那出征的归人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触动了伤心的人

  One night in Beijing

  One night in Beijing

  醒来以后,心血来潮决定去北京,看看这座城市是不是真如它的建筑一样充满尖锐的矛盾与异端的完美。

  仅此而已。

  登机那天,丹辉来送我,他用皮尔·卡丹西服拥抱我的白色蕾丝Ruffle背心,拍拍我的左肩问,安妮,去几天?

  我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只逗留一天,可能逗留一年,可能从此扎根在北京。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沉默着看我登机。

  我希望丹辉说些祝我一路顺风的话,但他只是指了指手机,到了北京给我打电话。

  我坐在出租车上,用地道的上海话跟司机说麦子店。他脸上茫然的表情让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北京——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而不是生我养我的上海。

  我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重复了一遍“麦子店”三个字,那是靳轻借我的公寓,她说你可以一直住着,直到对北京产生厌倦。

  我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会对北京产生厌倦,对于上海,那个数字是23年。

  屋子里有一部黑色的录音电话,还有一盒崭新的空白磁带。

  我欣喜若狂,反复擦拭已布满厚厚尘土的电话机。我有手机,却出乎意料地反感用手机,我怕它巨大的辐射会让我颠三倒四地看这个世界。

  第一个电话打给母亲报平安。

  第二个电话打给靳轻表示感激。

  第三个电话打给出版社联系出书。

  等我想起丹辉嘱咐我一定要打电话给他时,我的手指已被折磨得酸痛,关节之间的接缝处发出微微的响声。

  所以我选择放弃,他只是一个爱我的人。在女人眼里,爱她的人都显得很卑微。

  于是我的爽约成了丹辉的第一条留言内容,他来电话的时候我在洗澡,哗哗的水声堵住了我的双耳。

  我穿着白色的睡衣,光着脚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红色的来电显示钮闪个不停。

  按下PLAY:安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在家等了你一下午。算了,你在北京过得好吗?不习惯的话快点回上海。

  我冷笑,我和丹辉的关系一直停留在他付出我逃避的层次,我说过这样对我们两个都不公平。

  接下来的时光我全部消耗在了酒吧里。我在滚石附近一家叫蓝博星的酒吧当女招待,应付形形色色的人,彼此在纸醉金迷中失去方向,用买醉的方式寻找暂时的解脱。在那里,外表坚毅的都市人都变成了最脆弱的动物,而我的任务就是提供给他们找回自尊的工具。

  一个醉成一滩烂泥的女人问我,安妮,在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中,你会选择和哪个在一起?

  我爱的人。

  她突然趴在我肩上痛哭,晶莹的燧石,顺着脸颊滑落,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我为她轻轻擦拭眼泪,温柔而仔细。

  她拉住我的手说,安妮,把爱留给爱你的人吧,只有他会对你认真。

  我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我想起丹辉,那个爱我的男人。想起3岁时他拉着梳麻花辫的我说要娶我,想起14岁他用潇洒的字迹给我写了第一封3万字的情书,想起他为了和我在一起而放弃保送复旦的机会。大学毕业的那个夜晚,他坐在礼堂的钢琴前,用修长的手指游弋在黑白琴键间,用高亢明亮的声音为我编织那年盛夏最美丽的梦。

  我是真的爱你

  爱到不成比例的专一

  疼惜你浪费的孩子气

  我用我的孤寂

  还你自由的呼吸

  我是真的爱你

  留在世界边缘呼唤你

  用我不够华丽

  却是惟一坚持的声音

  等你终于倾诉我是真的爱你

  我有了种怪怪的感觉,我知道那叫感动。

  我是不被允许接近幸福的人,就算幸福触手可及,也要在刹那间将它击成碎片。

  丹辉一如既往地打电话给我,更多的是那些语音留言,他细腻的问候就像一团细线缠绕在心尖,几度令我窒息。

  安妮,你还好吗?我在吃香蕉船,一个一个吃。我买了很多你爱吃的香草哈根达斯,放在冰箱里,你可以随时回来将它们一口吃光。

  丹辉

  安妮,你还在蓝博星工作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你还没回来,我知道我无法劝你放弃这份工作,只是求你不要把自己搞垮,不然你会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丹辉

  安妮,今天是我25岁的生日,靳轻、文捷、贾妮、凌远都陪我一起庆祝,惟独你不在我身边,你到北京已经三个月了,我们从未试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开,也许当初放你离去就是一种错误。

  丹辉

  安妮,上海又下雨了。有时,外面下着雨我心却是晴的,又有时,外面晴着心却下着雨。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回味,原来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

  丹辉

  安妮,我们应该有一间放置彼此欲望的屋子,或者在乡间盖一座推开后门看看行云流水就可以消除疲劳与悲伤的花园,共同栽种一棵橄榄树,种上太阳花,饮一杯忘情水,忘却前生太过无奈的宿命。

  丹辉

  安妮,我躺在床上也不知多久了,但就是睡不着,终于决定不再勉强,起来喝杯茉莉花茶,拨那个熟悉的号码给你。半夜收到公司同事的传真,恭喜我升职了,我多想跟你分享这份喜悦,只是猛然惊醒时,突然发现你早已不在我身边。

  丹辉

  安妮,你母亲又提起你了,她用很期待的眼神望着门口,希望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来。我下班后总会陪着你父亲下一局棋,品一杯清茶。我们都怕错过你的电话。因为那是我惟一可以听到你声音的机会。有时间,打个电话给我好吗?

  丹辉

  这样的留言每天都会递增,来电显示的小红灯像星星一样眨个不停,我总是在第一时间换好空白的录音磁带,生怕错过每一段留言,因为从此以后这成为我们惟一沟通的方式。我早已习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住在一套空荡荡的公寓,凌晨两点蹲在地上,喝着冰豆浆,感受最后的温存。

  我以为我们真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我对北京的生活有了厌倦,拖着满身疲惫的身躯按响斑驳的门铃。在熟悉的床榻上找回温暖的感觉,一觉醒来继续第25年的安逸生活,或者嫁给丹辉,生出几个孩子,伴随他们在花园玩耍,护送他们上学,看他们结婚,然后安详地死去……

  只是丹辉最后一条留言让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我们曾经几乎拥有幸福的完美。

  安妮,我独自去了我们好久没光顾的那家KTV,一个人,一个包厢。我狠狠地唱了三个小时,唱别人的歌,听别人的心情,却想象自己过的日子。直到喉咙沙哑,才发现多年来一直在装傻,你根本没有爱过我,这场恋爱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切都是我的一相情愿。

  看电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一个人,挂急诊一个人,甚至一个人上演爱情的悲喜剧。

  丹辉

  我并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我站了起来,弹了弹满身的烟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我拿起电话,第一次拨丹辉的电话,每一个数码都被我颤抖的双手阻隔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一个中年妇女接了电话,是丹辉的母亲。

  我说我是安妮,我要找丹辉。

  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说丹辉昨天下午死了,死于酒后驾车,为了一个不值得他爱的女人喝了很多酒,等到那个吝啬的女人终于肯打电话给他,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我哭了,我想起那个蓝博星的女人,那个哭着跟我说一定要选择被爱的女人。其实她也是错的,爱你的人终有一天也会离开你,而往往只有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B打电话给爱我的人

  那个时候我和焯文的关系很简单。我说的那时候是指刚加入这家广告公司的日子。在此之前,我们一个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一个毕业于复旦广告系。只是这家广告公司在北京,属于焯文的城市,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

  我们是公认的最佳拍档,我把自己青春朦胧时做过的一个又一个梦用广告这种短小、精悍的形式构思出来,而焯文所做的就是逐一把我的梦涂上颜色,变成现实。

  我在生日会上拍了拍焯文的肩膀,我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焯文不置可否,端着红酒冲我微笑,微微喝醉的我竟然忽略了他嘴角上扬时的无奈。

  和子勋分手的那段时光,我痛不欲生,请了长假坐在木地板上发呆,喝嘉士伯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我甚至学会了抽烟,蹲在马桶上,一根一根地抽万宝路,用点着的烟蒂回味子勋的呼吸,搜索脑海里关于他的点点回忆。

  然后第五天,焯文走进我的公寓,我正穿着黑色的蕾丝内衣躺在床上,酒精的过度摄入让我早已失去了正常的生活能力。

  我感觉到有人在剧烈地拉扯我的头发,把头强行地按在洗手池里,冰冷的感觉迅速代替酒精的炽热游遍全身。

  我抬起头,看镜中那个萎靡不振的自己,看着看着,我突然把头埋在焯文怀里,我哭着说,我的心真的很痛。

  他抱住我说,今天,你的消沉只会让我更加心痛,而我们都应该快乐地活着。

  于是在他帮我拭干眼泪后,镜中的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精明、能干的今天。

  我们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在一起工作,我们合作的广告作品,使这家规模不大的广告公司声名雀起,同行都知道广告界有一对叫“焯今”的组合。而我们只是习惯在工作时彼此微笑,再微笑……

  我们的关系变复杂是盛夏的事,问题在我,起因却源于焯文。

  一家通讯公司因为焯文一组出色的广告图片而送他一部颇有个性的电话机,焯文却把它送给了我,他说,这样晚上找你聊天,你就不必负担高额的手机费了。

  电话开通时,焯文第一个打给我,他说今天,你不要说话,我只想听听你的呼吸的声音。

  于是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生怕他听得不清晰。

  等我累了,他就把听筒贴到CD机旁,反反复复地放一首歌。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计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

  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

  才会离开我

  你只是转过头

  不看我

  那首歌叫《盛夏的果实》,是出事后我坐在PUB里知道的。

  我学会了做一种游戏,在焯文出去的时候,我拨号码,然后对着没人的话筒说出我的爱,铃响之后的沉寂让我无比安心,我可以把隐藏得很好的真实像伤疤一样揭露,快感与伤痛完美地交织,彼此融合,忘却自己。

  我以为这个游戏会持续一辈子。

  出事的那个电话是凌晨两点打的,焯文应该还在他父母家。我拨通熟悉的号码,数到三,我继续沉默,直到真的确认没有人,我才开口。焯文,我对着听筒说,我很爱你,你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坦白也是一种对彼此的伤害,所以我选择谎言,当谎言也无济于事,我只能选择沉默。

  我对这个游戏的太过沉溺让我忽略了一声轻微的“嘀”,直到我真的停止的时候,听见一个磁性的男声说:“这里是留言电话,您所说的一切已经保存,如果回复电话,请您留下电话,谢谢。”

  我知道自己完了……

  第二天我递交了辞呈,面对着老板诧异的表情我平静地说出了原因,我想回上海发展,那里更有利于我的事业。

  可是,你在北京的事业非常稳定,况且焯文和你的合作非常愉快。

  不,原因在我,一切都是我的决定。

  你真的考虑好了?

  点头的时候,我仍保持着惯有的微笑,我的离去对焯文应该是公平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焯文远远地看着我,我根本不给他接近我的机会,他的表情好复杂,我在心里说:你一定要好好过,好好过。

  焯文矗立在走廊里,我搬箱子从他旁边走过,他用手顶住墙不让我离去,他说,今天,电话录音我听了,我真不知道你……

  我的笑容僵住了,箱子掉到地上,我堵住耳朵,发狂地说,你别说了。

  我捡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跑掉了,我怕自己连最后的尊严也要失去。

  我坐在一家叫蓝博星的PUB里,那是我和焯文经常光临的酒吧。

  我喝了很多酒,我问那个叫安妮的女子,在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中,你会选择和哪个在一起?

  她的答案让我毫无意外,几乎每个女人在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中,选择的都是后者,这是女人的本性,只是我们爱的人都是风筝,不可能一辈子牢牢抓在手里。

  我拉住她的手,安妮,把爱留给爱你的人吧,只有他会对你认真。

  然后我听见驻唱在唱那首焯文放给我无数遍的歌。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计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

  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

  才会离开我

  你只是转过头

  不看我

  安妮说,它的名字叫《盛夏的果实》。

  登机那天,没人来送我,焯文根本不知道我离去的具体日期。

  我坐在舒适的座位上,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为这座城市哭泣,为曾有的美好回忆哭泣,更不要为焯文哭泣,我怕一滴泪落下,整个世界将会沦陷。

  回到上海后,我仍在一家规模很小的广告公司做企划,同事有时会微笑地告诉我,他们真的很喜欢我和焯文在一起策划的那个钻石广告。

  我笑笑,那些只是过去,离开了他,我怕我什么也做不出来。

  我开始过正常的白领生活,每天奔波于各大公司之间。

  然后有一天,我在徐家汇看见一幅巨大的平面广告,一个女子穿着棉布裙子,裙子上缀有好看的蕾丝花边,裸露出光滑的小腿,嘴里咀嚼着雏菊。

  我呆了,那广告中的女子简直跟我第一次见焯文时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的雏菊是由他亲手帮我插在头发里。

  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我接听,只有一连串急促的喘息声。

  其实不用放弃也能靠近我。

  我慢慢放下手机,忽然听见有人问,你还想打电话吗?焯文的眸子沾着晶莹的泪珠,打电话给那个爱你的人。

  C打电话给没有人

  你是谁?

  我是靳轻。

  你找谁?

  关天希。

  ……

  他4年前因为精神分裂跳楼自杀了。

  我握住听筒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起卫斯理小说诡秘的情节,15分钟前我们还在一起交谈,只是零点一过,我被告知那个叫关天希的男子早已死于自杀。我想这也许就是宿命。

  那个电话是打给安妮的,那个住在我北京公寓的女子。

  当然不是第一遍拨打这个号码,自己家的电话早已熟记于心,拨错的概率是千分之一。

  我说安妮,真不容易,你终于肯接听我的电话了,你还好吗?

  对方没作声,好像睡着一般寂静。

  安妮,你真可以,接电话也能睡着。

  ……

  安妮,起来,现在是11点了,你该去蓝博星工作了。

  ……

  安妮,出什么事了?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问了四句话,却得不到一句回答。

  突然,我听见急促的呼吸声,一个男人的呼吸声。我脸红了,接电话的根本不是安妮,可能是安妮新结交的那男朋友,可能是她酒吧的同事,或者只是一个水管工。

  我不住地说对不起,请帮我找一下安妮,谢谢。

  那个男人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不认识什么安妮。

  对不起,可能是我打错了。我虽然不相信千分之一的概率发生了,但事实不容篡改。

  你能别挂机吗?那个男人请求着,你能再和我说一会儿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声音很像炎樱。

  炎樱?

  嗯,我的女朋友……

  ……

  小姐,你真的不要沉默,我们失去联系已经好久了,刚才你打电话来,我都呆住了,我以为她又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我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了,所以请你帮我唤醒关于炎樱的一切记忆,我怕我连她的声音也要忘记了。

  可是,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

  我可以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听的话。

  于是他真的给我讲了一个近似凄惨的爱情故事。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从幼儿园开始就以手帕作为爱情信物交换,他们的爱情虽然很平淡,但是彼此却深深相爱,这就已经足够。只可惜幸福实在短暂,在订婚前一个月的一个夜晚,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没有送她回家,就在那一晚,她被几个歹徒强暴了。

  接着如何,你不爱她了?我脸上充满同情。

  我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动摇,我们继续在选好的日期订婚,只不过她想不开,在订婚的前夜上吊自杀了。

  啊!我出乎意料地惊叹。

  幸好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因为脑部严重缺氧,呈现出了昏迷状态。终于有一天,她醒了,可是她却跪在地上求我离开她,说这样她就能忘却很多不愉快的记忆,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于是你真的放手了?

  这是惟一的选择,只是我每天都睡在我们的新房里,从不忘了把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那扇门敞开来,我怕睡着了听不见客厅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

  我找了她整整5年,你的声音让我产生了炎樱又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幻觉。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讲了很多,他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了那个叫炎樱的女子。

  11∶58的时候,他露出了倦意,说谢谢你5年来让我第一次这么快乐,现在我该回去休息了。

  再见,我挂断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满是他和炎樱的故事,难道时间真有如此的巧合吗?

  第二天,我在相同的时间拨电话给安妮,我小心翼翼地监督自己不要再拨错任何一位号码,那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千真万确地清楚自己没有拨错一位号码。

  他听后苦涩地笑了笑,为什么神秘不能降临到我和炎樱身上呢?

  这……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许你的存在是为了让我更好地爱她。

  你当时没想过不让炎樱离开?

  成全她并不代表我放弃对爱的坚持,也许这也是成全我的开始。

  你的生命充满遗憾和孤寂,像一块永恒的烙印,上面刻着无法推开的真爱。

  知道吗?不光说话的声音,你们连想法都出奇地一致。

  真正懂爱的人,心里感觉都会是一样的。

  他爽朗的笑声证明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只不过5年来太封闭太压抑了。

  11∶59,他又毫无理由地把电话挂断了。

  他说过,我们这一个月每天都会在一起的,于是电话真的持续了30天。我请朋友来家里检查,但同样的号码顺利拨到安妮家,而电话线却总在11点准时串到另一个男人家。

  空旷的屋子里,我听见有人问我,你相信神秘吗?

  我吓了一跳,这屋子里不是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吗,怎么会有人问我如此奇怪的问题呢?

  仔细再听,原来是我自己,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跟自己说话了。

  他离开的那天是6月6日,传说中魔鬼之子降临的时间。

  他给了我一串号码,说如果你还想找到我的话,明天零点以前用这个号码打给我。

  那串数字很平凡,看不出什么玄妙,不像这个叫关天

  希的男子,处处充满神秘。

  只是那天零点刚过,我就拨通了电话。

  只是对方告诉我,我要找的人5年前由于女友的离去而精神分裂,跳楼自杀。

  只是跳楼的时间刚好是6月6日零点。

  只是我曾无数次跟一个死去的男人在深夜交谈。

  只是那个电话现在真的没有人了。

  只是从此以后,我患上了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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